國畫家江逸子居士,近作五畫,囑余為一說。余憶東坡居士嘗云:「摩詰畫中有詩,詩中有畫。」今觀逸子之畫,不但有詩,又有大道。藝道渾然,說之甚難。姑舉其事以明之。
其一,六藝圖。至聖先師孔夫子,見道不行,去魯而遊列國。晚年歸魯,修定六經,廣興教化,門人三千,通六藝者七十有二。詳見史記孔子世家。六藝為六種藝能之學,即禮樂射御書數。亦為六經,即詩書易禮樂春秋。六經皆載大道,能啟人覺悟自性。學者讀而悟之,依乎禮樂,率性而脩,發揮一切藝能,普利人群,同成聖道。此畫乃述夫子以詩書禮樂教弟子,故名六藝圖。
其二,二祖安心。佛教禪宗二祖慧可,初名神光,赴嵩山少林寺,乞法於初祖達摩大師。一夜大雪,光立雪中至天明。師問當求何事。光斷左臂曰:「我心未寧,乞師與安。」師曰:「將心來,與汝安。」光曰:「覓心了不可得。」師曰:「我與汝安心竟。」遂改名慧可,承達摩衣缽,為禪宗二祖。詳見傳燈錄。
其三,藥山論道。唐高僧惟儼禪師,居澧州藥山翺,大儒李,時為朗州刺史,親往問道。師以手指上下,曰:「會麼。」曰:「不會。」師曰:「雲在天,水在瓶。」欣然作禮,述一偈曰:「鍊得身形似鶴形,千株松下兩函經。我來問道無餘說,雲在青天水在瓶。」一夜,師登山,忽雲開見月。師大嘯一聲,澧陽東九十里皆應聞。再贈詩曰:「選得幽居愜野情,終年無送亦無迎。有時直上孤峰頂,月下披雲嘯一聲。」詳見傳燈錄。
其四,孔子問禮於老子。老子為周室守藏史,德學俱尊,後出函關歸隱,為關令尹喜述道德經五千言。孔子在魯昭公時適周,問禮於老子,辭去時,老子贈言曰:「為人子者,毋以有己。為人臣者,毋以有己。」詳見史記孔子世家。又史記列傳記孔子問禮,老子曰:「吾聞之,良賈深藏若虛。君子盛德,容貌若愚。去子之驕氣與多欲,態色與淫志。是皆無益于子之身。」聖哲問答,去驕去欲,盡孝盡忠。言語平常,實為脩道之本。
其五,龍馬圖。易經乃學聖之書,作於上古,時無文字,但有伏羲氏所畫之卦爻。後由周文王與周公旦繫以文辭,以及孔子作傳文十篇,皆可謂為卦爻之注釋。孔子繫辭傳云:「河出圖,洛出書,聖人則之。」鄭康成引春秋緯云:「河龍圖發,洛龜書感。」孔安國以為,龍馬負圖出於滎河,伏羲氏則之而畫八卦。洛書由神龜負出,禹王則之為洪範九疇。逸子此圖,下畫龍馬出河,上為乾卦九五飛龍在天,其喻學為聖人,必能雨澤天下。
國學六經,後入梵典三藏,皆言覺悟之道。自古及今,希聖希賢之士,以是自行化他,其入聖賢之境者,不知凡幾。故論人文教育,自必以此為本,欲致世界永久和平,尤須以此儒佛之道為天下倡。由是以觀逸子五畫,六藝也,安心也,論道也,問禮也,龍馬也,豈是尋常之畫也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