儒家的學術,好處在那裏呢,開始都是很淺近的,人人都可以去行,講忠恕之道,我們普通一個人,我們都能夠作得到。但是就從忠恕,忠是盡到自己本分,無論什麼事情,都是求其盡到自己本分。恕道呢,是處處不要講本位,處處要關心他人。拿自己的心,來比他人的心,要同情人家。從這裏開始,人人都可以作啊,作到圓滿的地方,那就能一步一步的了脫生死,一步一步的就成為聖人。為什麼呢,恕道,學到圓滿的時候,就是仁,仁義禮智那個仁。仁,脩養到圓滿的時候,就是證到自己本性。所以忠恕這兩個字,看起來人人可以作,作到境界高深的時候,它就是孔子講的形而上,開始作,形而下的。形而上的時候,那在世閒待人接物不是相對的、是絕對。走上絕對那個境界的話,就能夠了生死,就能證到自己的本性,相對的是不行的。但是呢,儒家的學術就是必得從相對的,然後走上絕對的。不是按照這個步驟來的話,一開始就教人家走絕對的,就是叫人家等於一步登天,那很難辦得到的,必須按照這個步驟。所以忠恕兩個字,不要看輕它。從這裏開始學,學到圓滿的境界,就是道,孔子這個道,孔夫子講的這個道,就是孔夫子自己後面有講的,志於道,據於德,依於仁,游於藝。志於道那個道,就是講人人本有的本性。我們成為聖人,把生死問題解決了,就要明了這個道。明了道,從那開始,從忠恕開始。所以儒家的學術,它是不純粹講理論,它講行為的,行為跟理論同時的來進行,就是知行並進。佛家講的是解行並進,儒家講知行並進。知與行,眞正講這個知,你要一開始教人徹底明了,這是辦不到的事情。一邊行一邊知,行得一分,證明孔子講這個道,你對於這個道了解到什麼程度,你必須用工夫,有一分工夫,才了解一分道理;了解這一分道理,然後再繼續求這個道理,進一步的道理似懂非懂,在這個似懂非懂之間,拿行為來證明。行為配合上的話,又證明這個道理是對的。就拿這個禮讓來講,古人講,跟人家來往,遇到有什麼爭執的事情,要讓,讓一步是海闊天空。我們在人世閒,處處感覺得跟人家來往,受了人事方面,環境方面的壓迫,壓迫得自己都喘不過氣來,聖人講,你要讓啊,一讓的話,就不會有什麼壓迫之感。現在人講壓力,讓的時候,這個壓力就沒有了。你聽到這個話,對嗎,眞的是這樣嗎,唉,你不相信啊,你自己試試看,遇到有什麼事情,你讓人一分。唉,讓人一分,自己感覺到,喔,這個路就寬了,那人家給我們的壓迫感的感受就沒有了。唉,經過這個行為一證明,聖人講的讓,有好處,海闊天空,的確是如此。那麼今天這一樁事情讓人了,我對於讓這個道理懂得一分了。再過一個時候,又遇到外力加給我們的壓力、一種壓迫得更沈重,又懷疑了,這個讓可以辦得到嗎,唉,辦啊,你試試看,你再讓一讓,又讓出去了。讓出去了,人家給我們那一些、那種壓迫又解除了,這又進一步,又知道讓的道理,你這個境界比以前的境界又進一步。對於讓的這個知,你所知的這個讓又擴充,它就這樣一步一步來的啊。讓到最後,把世閒的一切相都不要了,就是金剛經所講的無人相、無我相、無眾生相、無壽者相,生死一切大自在,那就是知、那就是眞知了。這個眞知一步一步的要讓自己的行為,在那裏實踐、實踐力行,證明你這個知是可貴的,你是眞知。眞知是一個階段一個階段用行為來證明的。所以孫中山先生講知難行易,是有道理的。這個知不是我們普通講的知識的知,這個知沒有自己經過行為來實驗,那不是眞知。所以忠恕之道,你把忠恕用行為來一步一步的實踐,來用工夫的話,你就知道忠恕這兩個字,從相對的、世閒的脩養,可以貫通到出世法;從形而下的貫通到形而上。孔子跟曾子講,吾道一以貫之,用這個道來貫世閒複雜、麻煩的那些事情,你用這一個道理來貫穿起來,那就好了。任何事情,你都可以掌握,你都可以有辦法來解決,連同自己生死問題,都能就是一貫之道,能夠把它非常、很輕而易舉的來把它解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