列子黃帝篇云,范氏子華,有寵於晉君,門客相與言其名勢,能使存者亡,亡者存,富者貧,貧者富。田叟商丘開,聞而投其門下。子華之門徒輕其貧老,狎侮欺紿,無所不為。一日,指河曲之淫隈,曰:彼中有珠,泳可得也。開泳而出,果得珠。俄而范氏之藏大火,子華曰:汝能入火取錦者,從所得多少賞之。開入大火往還,埃不漫,身不焦。范氏之黨駭然,悔而問道。開曰:吾無道,吾以子黨之言皆實也,惟恐誠之之不至,行之之不及,不知形體之所措,利害之所存也,心一而已,物無迕者,如斯而已。今知欺我,惕然震悸,水火豈復可近哉。
列子言事,匪夷所思。如所謂蕉鹿之夢,非黃帝孔子不能知。然類似之事,亦有見諸後世者。清儒紀曉嵐,視西域軍臺時,某夜,有急遞,臺兵皆遣出,遂呼副將梁君起,馳遞十餘里,還復酣睡,及晨覺,語人曰,昨夜夢遞廷寄。眾皆笑之。紀氏又聞一人,夢見其妻,為盜劫去,噩而醒,不知其為夢,乃持梃出門,星夜追十餘里,果見一婦為盜所劫。忿怒死鬥,盜散去,近視之,乃鄰村一婦人。姑送還其家,惘惘自返。不意其妻尚未就寢,方在別屋夜績。紀氏見聞,一則以真為夢,一則以夢為真,皆與蕉鹿彷彿。
由此觀之,類似商丘開之事,未必不見今世者。現代潮流,不猶河曲之淫隈歟。一旦核戰爆發,不猶范氏藏火歟。而欺紿之徒遍於寰宇,不猶范氏之黨歟。其為今之商丘開者,難乎不入水火矣。而欲身不焦溺,實有其道乎?曰:有,亦信而已矣。然有異乎古之商丘開者,不信紿語,但信聖言也。詩書內典,皆是聖言,背乎聖言,無非紿語。以是閑邪存誠,堅其信念,則如意至寶,不待外求。若爾,今之商丘開,遠幸於古者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