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  /  文章专区  /  儒学  /  四、儒学简说  /  甲、正篇  /  45 习相远

45 习相远

心性之学,难说,难了解。老子曾说:“道可道,非常道。”老子所说的道,即指心性而言。心性实非言语文字所能诠释,所以孔子只说:“性相近也,习相远也。”孔子只把性与习分清楚,由学者自己去领会。

孔门弟子,如颜子子贡诸贤,从孔子学道,或叹:“仰之弥高,钻之弥坚。”或曰:“夫子之言性与天道,不可得而闻。”都是在修学的工夫中透露出几句言语。后来曾子作大学,以及子思作中佣,始有较详的阐述。孔子述而不作,所述的先王之道,除了祖述尧舜之外,最重要而且详备的即为周易十翼。大学中庸所述的心性之学,自然以孔子所述的为依据,且都未对心性下以定义,只是提示如何用功修学。

战国时代,孟子学于子思的门人,序诗书,述仲尼之意,作孟子七篇,发表性善学说。在实行工夫方面,主张叙发良知良能,如孟子尽心篇说:“人之所不学而能者,其良能也,所不虑而知者,其良知也。”明朝王阳明即本此说而演为致良知之学。

战国时代另一大儒荀子,著荀子数万言传于世,其中性恶篇,提出与性善说相反的理论,而为性恶说。他以“人之性恶,其善者伪也”为主题,通篇反复议论,以证其性恶之说。他以为:“今人之性,饥而欲饱,寒而欲煖,劳而欲休,此人之情性也。”如果饥时不敢先食,而让长者,劳而不敢休息,以代父兄之劳,“皆反于性,而悖于情也。”人之所以有孝弟辞让之道,是学习了礼义之故,如不学礼义,完全顺乎情性,则不辞让矣,由此可知,人性是恶。因此,他主张用礼义来变化人的恶性,犹如以人工使曲木变直。

孟荀二子,一说性善,一说性恶,韩昌黎曾评孟子为醇之醇者,荀子则为大醇而小疵。清儒也有认为,孟子言性善,目的在勉人为善,荀子言性恶,目的在疾人为恶。但荀子因为过于愤时疾俗,以致学说陷于偏邪而不自知。他的学生韩非与李斯,一则著韩非子五十五篇,成为十足的法家功利主义,一则建议秦始皇焚书阬儒。后人虽然不能以韩李之徒归罪于荀子,但性恶之说的流弊则甚显然。

孟荀学说的本意虽然都是勉人去恶为善,性恶篇里“其善者伪也”的“伪”字,古与“为”字通用,也就是为善的意思,但无论说善说恶,都说不到心性上去。善恶由学习而来,习是习惯,或是习气,犹如虚空中散播兰花的香气,或是散播燃烧废五金的臭气,香臭都不是虚空所本有,同样的道理,善恶都不是心性所本有,心性如孔子在周易系辞传里所说的属于形而上学,是心的本体,光明清净,人人相同。尧舜之性,桀纣之性,普通人之性,完全一样。吾人学作圣人,没有别的办法,只是清除一切习气,使复心性于本然。除一分习气,近一分心性,所以说“性相近”,加一分习气,远一分心性,所以说“习相远”。孟荀的性善性恶说,以及汉扬雄的“善恶混”说,除了孟子良知良能的学理有助于修学外,其余所说的都是习。如果不从孔子把性习分辨清楚,便无从领会心性之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