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书易礼春秋,为儒学五经,也是国学的根本典籍,其中易礼诗书,都是由孔子就先王的遗籍赞修删定而成,也就是孔子自说的“述而不作”,唯一由孔子创作的就是春秋。孟子滕文公篇说:“兴衰道微,邪说暴行有作。臣弑其君者有之,子弑其父者有之。孔子惧,作春秋。”又说:“孔子成春秋,而乱臣贼子惧”。孟子这几句话,可为孔子作春秋的原因之说明。
春秋之作,起于鲁隐公元年,讫于鲁哀公十四年,凡十二公,计二百四十二年。历史学家所称的春秋时代,即因春秋之书而得名。鲁国的旧有史记也称春秋,当时列国各有史记,但名称不同,据孟子离娄篇说,晋史名乘,楚史名梼杌,鲁史名春秋,其实则一,都是以文记事的史记。但孔子所作的春秋,除以文记事之外,特别的是藉事明义。孟子曾引孔子的一句话:“其义则丘窃取之矣”。由于春秋特重于义,所以不能算是史书,而是经书。
春秋所持的义理,是要发挥其教化的功能,其效果,可如史记太史公自序所说的:“拨乱世,反之正”。因此,春秋的笔法便与一般史笔大异其趣。例如东周天子,政令已经不行于诸侯,而诸侯也多不奉周王的正朔,但春秋经文仍书“春、王、正月”。吴楚之君,都已恃其强盛势力,各自称王,然而春秋仍以子爵称之为吴子楚子。僖公二十八年,晋文公在城濮击溃楚师,回来之后,建筑王宫,召周襄王,会诸侯于践土,史家称为践土之会。此会明明是晋文公召周襄王,但春秋乃书“天王狩于河阳”。左传因引孔子之言解释:“以臣召君,不可以训”。隐公四年三月,春秋书“卫州吁弑其君完”,州吁弑其兄,自立为卫君,到了同年九月,便蹈覆辙,见于春秋,但所书的不是“弑君”,而是“卫人杀州吁于濮”。类似这样的笔法,在春秋经文里随处可见。
据史记孔子世家说,孔子感叹“吾道不行矣”,乃因鲁国史记而作春秋。所以孔子作春秋志在行道。孔子的道至为广大,如以礼记大学而言,从格物致知,到治国平天下,内外一贯,无非是道。行道的基础,即在教以人伦。个人的心理与行为,人群的组织,无论君主或民主时代,亦无论农业社会或工业社会,都需伦理来维系。伦理观念一旦丧失,便有层出不穷的人间惨祸。春秋笔法就是要在乱世重建人伦价值观念,树立善恶是非标准,消极的意义在消弭一切人祸,积极的意义则以人伦为基础,希圣希贤。所以这是国学中的一部圣经。
春秋经文只有一万八千字,然而,二百四十二年间,东周天下大事都记载其中,而且以此上明三王之道,下辨人事之纪,劝善惩恶,足令当时与后世的乱臣贼子知所畏惧,如果不是圣人之笔,谁能办得到,所以孔子世家说孔子作春秋:“笔则笔,削则削,子夏之徒不能赞一辞”。因此,读春秋经,必须读春秋传,不读传,经文一个字也读不通。春秋传在十三经里有左氏、公羊、穀梁三家。研读三传,又各有家法。